約翰福音廿章一至三十一節
林永健牧師
福遍中國教會
2016.03.27
粵語堂
引言
1. 受難節的時候,我們重温了耶穌死前廿四小時內發生的事,我們說那是改變了世界的廿四小時,從週四下午三時至週五受難節下午三時,耶穌斷氣的時候,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耶穌說:「成了!」,祂的死担當了世人的罪,成了挽回祭,開通了通天神與人來往的路。
2. 之後的三日,耶穌被埋在墳墓裡,門徒四散,世人根本不知道通天的路從此開了,相信的人藉著耶穌浪子可以回家,神的義從此在律法之外向人顯明,這驚王動地的改變,當時沒有人知道,想也沒有想過,是「耳未曾聽見,眼未曾見過」的好消息。
3. 直至耶穌死後第三日,「七日的第一日清早,天還黑的時候,抺大拉的馬利亞來到墳墓那裡」(約 20:1)。
馬利亞是第一位看見復活的主的人,第一位目睹我們心中响往永恒的主,而第一位看見復活的主的人竟然是意想不到一位的女子,在當時男性的社會中,女子的見証口供法庭也不接受,但第一位親眼看見我們永恒的主復活後的身體,竟然是一位女子,不單如此,馬利亞曾經是被七個污鬼附身的女子(路 8:2),可見神恩浩大,祂並不徧待人。
4. 馬利亞來到墳墓那裡,「看見石頭從墳墓挪開了。」(約 20:1),她「站在墳墓外面哭。」(約 20:11)這是很令人感動的場面,一個人在那裡哭,彼得與約翰來過,又走了,其他婦女也不知所踪,馬利亞一個人,站在墳墓外面哭,她完全沒有想過,屬天的喜樂將會意外地臨到她,正如路益師所形容的經歷,「意外的驚喜」( Surprised by Joy)。
5. 馬利亞哭的時候,「低頭往墳墓裡看」(約 20:11),「就見兩個天使穿著白衣,在安放耶穌身體的地方坐著,一個在頭,一個在腳。」(約 20:12)這兩個天使身穿白衣,奇怪地馬利亞沒有認出兩位天使,她一心一意只是掛念著耶穌的身體,去了那裡?
天使問:「婦人!你為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呢?馬利亞說:「因為有人把我主挪了去!我不知道放在那裡!」(約 20:13)
我們很難怪馬利亞,她親眼看見耶穌死了,親手將耶穌的身體埋葬在墳裡,她怎樣想也不會想到耶穌從死裡復活,雖然耶穌曾經說過,祂死後三天復活,約拿在魚腹中三天,祂也要三天回到活人之地,但馬利亞卻不明白。
今天我們鍞在這現今的世界,按照我們習慣的思維生活,憑著我們過去的經驗做判斷,死人不會復活,屍體不見了,就去找,去問人去了那裡,遇見困難,沒圣解決,我們就會難過傷心流淚。我們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但經常看不見屬靈的領域,神的國度,只注目在眼前物質的世界。
讀書選科、畢業找工作,都是眼前世界的事,我們並不為意,還有另一個世界,永恒的存在。人被造的時候,神將永恒放在人的心中,我們是為另一個世界而造的,(參路益師,《如此基督教》)但我們很容易只看見、甚至只關心的,只是這世界的事。
耶穌從死裡復活,戰勝了死亡,開啟通往永恒的門,從此,為永恒而造的人可以憑信找著那更美的家鄉,現今還未得著︳卻可以從遠處望見。
6. 當耶穌出現,就在馬利亞的跟前,馬利亞根本不認得復活後的耶穌,在日常生活中能認得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實在是不容易的事。
例子:一位敬虔的老人家,身懷不能治好的病,醫生給他全新的特效藥,延長生命,但不知道藥能有效多久,每十二週見醫生,隨時這藥都可以失效,每日能做的事不多,面對死亡,過一天就是一天,這是人生,是殘酷的現實,是每一個活在這世上的人都必須面對的現實,能夠在現實的生活中看見永恒另一個世界,認得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真實,是極不容易的事。
復活的耶穌把神的國度臨到人間,世人卻不接待祂,也不認得他,復活的主站在那裡,馬利亞卻不知道是耶穌,仍在那裡哭,以為耶穌只是看園的,稱耶穌為「先生」!
7. 馬利亞愛耶穌,安息日結朿,七日的第一日,清早天還黑的時候,她就趕到墓園,看見墳墓的石頭挪開,立刻跑回去告訴彼得與約翰,自己第二次又回到了墳墓那裡,心中只掛念耶穌的身體不見了,對以為是園丁的耶穌說,她願意去任何地方去,把耶穌的身體找回來,愛主的熱切與真心,令人感動,但她卻沒想過,她將會一窺永恒,被屬天的驚喜所悸動,成為第一位親眼看見復活的主的人。
8. 耶穌喊,「馬利亞」(Mariam),是耶穌常用稱呼她的名字,這一幕是聖經中最令人感動的故事之一。
馬利亞就「轉過來」(約 20:16)。
你猜馬利亞聽見耶穌的呼喊她的名字,她需要多久才從墳墓「轉過來」看見復活後的耶穌?一秒?兩秒?
當她「轉過來」,用她最自然,最不用思想的希伯來話(亞蘭文)對耶穌說:「拉波尼!」(Rabboni),「夫子」、「拉比」的意思。
9. 「轉過來」這一個字除了「轉過身來」,還有一個更深的意思:「轉向」、「改變方向」(change direction)。
馬利亞從一個很現實痛苦的環境中,對著空的墳墓,耶穌的屍體失踪的惡夢,「轉過來」,改變了方向,看見了復活的耶穌,那位永恒的主,是她心中所愛慕,立志跟隨的夫子,這位復活的主代表著另一個世界,代表著人類的盼望。
著名的解經家,Dale Bruner 說,當馬利亞轉過來改變方向,看見耶穌的時候,世界好像隨著馬利亞「轉過來」,也改變了,在她轉過來那一時刻,世界從主前(B.C.--Before Christ)變為主的年代(in the year of the Lord, A.D.--Anno Domini),即主後。
馬利亞前一秒只看見今世現實的世界,生活在悲傷、痛苦、無奈之中,但當她轉過來,她卻看見來生永恒的世界,馬利亞經歷了沒法形容的驚喜,愁雲慘霧一掃而空,她從心底發出呼喊,「夫子!」代表著她心中的渴想(longing),最深層的需要被觸動而產生的喜樂與歡愉,這就是聖經所說的「喜樂」(joy)!
10. 當馬利亞與門徒看見復活的主的時候,他們歡喜快樂(rejoice)(約 20:20),用的是「喜樂」(joy)的動詞(χαίρω),這動詞新約出現了七十四次,多次形容人體會永恒,一睹另一世界的真實所帶來從內心深處的喜樂與歡愉。
例子一:東方博士從希律的王宮出來的時候,他們看見那顆星出現在他們前頭,引領他們朝見新生的王,他們就大大地「歡喜」(rejoice exceedingly with great joy)(太 2:10),「喜樂」的名詞與動詞並用,博士們看見那星,那不是普通的星,他們看見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神介入人間,讓他們在現實的世界中,得窺永恒世界的真實,結果他們就大大地喜樂!
例子二;耶穌尋羊的比喻,牧羊人放下九十九隻羊,去尋找失落的那一隻,找到了後,就「歡喜」(χαίρω)(太 18:13),暗喻失喪的人得救,帶給我們的喜樂,深層次從裡面而來的喜樂,是與永恒相遇的喜樂。
這樣的例子很多,我們基督徒「要常常喜樂」(腓 4:4),「在盼望中要喜樂」(羅 12:12),愛「不喜歡(χαίρω)不義,只喜歡(χαίρω)真理。」(林前 13:6),用的字都是「喜樂」(χαίρω),指的是因為永恒的事而產生心底裡的喜樂與歡愉,而不是受今生環境影響的。
11. 這是「喜樂」(joy)與「快樂」(happiness)的不同。
快樂是從外面的環境而來的,因為今生的事帶來的滿足與快樂。美國的文化,追求快樂是追求保持年輕、青春的體型與感覺,健康充滿活力就是快樂的感覺!是非常個人化的,所以我們六十歲去跑馬拉松,七十歲參加鉄人三項全能的比賽!這是快樂!不是不好的事!
中國的文化中,人生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杜甫的《四喜詩》),我相信我們都有這些的經歷,都是很快樂的事情,是不是?
我們很多人追求的快樂是美滿的家庭,兒女成材,弄孫之樂,是內向型,以家為中心的快樂!我們有很多人都有了。
但快樂是今生的,外在的、短暫的,是可以因環境改變而消失的!
12. 聖經說的喜樂卻是將今生與永恒接上的結果,是由信心而來,是因觀點改變而產生的,當我們戴上信心的眼鏡,在現實世界上看見永恒的主,我們的內心對永恒的渴想被觸動,喜樂因些而生。
這是馬利亞的經歷,第一位親眼看見復活後永恒的主,使她喜樂滿盈。
13. 耶穌說:「不要摸我,因我還沒有升上去見我的父。」(約 20:17)
耶穌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祂來到我們的世界,成為我們的樣式,打開了通天之路,將我們的世界與神的世界連起來,讓我們與永恒的神連上,「我的父,也是你們的父,我的神,也是你們的神!」我們與另一個世界不是沒有關係的,我們本是為另一個世界而造的,那裡才是我們永恒的家鄉,當我們從遠處(今生)看見,就必歡喜快樂(希 11:13)。
你有沒有類似的經歷?
14. 路益師(C. S. Lewis)在他的自傳中描寫過類似的經歷,自傳的名字《意外的驚喜》(Surprised by Joy),可惜沒有中文版,路益師是牛律的文學教授,他的著作《納尼亞春秋》(Chronicle of Narnia)與《如此基督教》(Mere Christianity)都是基督教經典之作,路益師是我最喜歡的作者之一。
路益師認為喜樂是深刻的和諧和幸福感,是可以賜人生命的、改變人心的、是不屬於這世界的,不是人力能造成的。
小的時候,路益師在他想像神話故事的世界中,文學的研究中,甚至與大自然接觸中,都曾經歷過這種屬天喜樂的影子,這些的經歷像路標一樣,指引他一生不斷地追尋,好像他心底有一種渴想,使他隠隠若若地知道這種喜樂不同於幸福感或快樂的情緒,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响往。
在他自傳最後兩章中,他描寫因為尋求這種深層次的喜樂而從無神論者變為有神論者,從有神論者最後成為基督徒,而且是最敬虔的基督徒。他說,「喜樂」就好像深森中失落者的路標,指引他歸家。
他解釋為什麼人真正的「喜樂」是不屬於這世界的,是因為我們是為另一個世界造的,我們心中响往天上更美的家鄉,永恒是人最基本的渴想,當我們現今的世界與永恒相遇,一睹另一世界的風釆,這種意外的驚喜,更証明我們並不屬於這世界。
你有沒有這樣驚喜的經歷?
15. 我中學的時候,和兩位好朋友去赤立角露營,一個晚上,月落之後,天上滿天星斗,無可數算,亮的好像就在身邊,背後是密密麻麻的小星,浩瀚的宇宙,指向另一個世界,我感覺自己的渺小,永恒好像就在我的手可以摸著的地方,更摸到我心中最深處對永恒的渴想,告訴我,我不屬於這個世界,觸動我心中那份屬天的喜樂與愉悅。
在危難中,我向神呼求,多次經歷神裂天而降,垂聽我的禱告,這些的經歷告訴我另一個世界的存在,我在如今現實的世界中,憑信從遠處看見,那份的驚喜,帶給我深度的平安,對前面充滿了信心。
16. 有一次我去聖安東尼參加一個靈命塑造的聚會,七、八千人參加,我是自己一個人,在其中一個聚會之中,敬拜團帶領我們唱一首歌,《從內至外》(From the Inside Out),是我從未唱過的。
A thousand times I've failed
Still your mercy remains
And should I stumble again
Still I'm caught in your grace
Everlasting, Your light will shine when all else fades
Never ending, Your glory goes beyond all fame
My heart and my soul, I give You control
Consume me from the inside out Lord
Let justice and praise, become my embrace
To love You from the inside out
我已經失敗一千次
你的憐憫還沒有減少
而且若我再次跌倒
我依然落在你的恩典之中
當一切都變淡的時候,你的光卻永遠照亮
你的榮耀超越了所有名,永不終止
我的心和我的靈,我讓你撐控
主從內到外的充滿我
讓公義和讚美,成了我所懷抱的
我要由內而外愛你
我立刻被這一首歌所感動,神好像是對我說話,我好像看見神一樣,在平淡的生活中,意外的驚喜,沉靜很久心中對永恒的渴想,再被觸動,有說不出來的震動,這與人生樂事不同,人生的樂事,固然開心,但卻是是短暫的,但從永恒而來的回响卻是絕然不同,我是為永恒而造的,我屬於那個更美的家鄉。
17. 我禱告求神賜我這屬天的喜樂,能憑信心在這現實的世界人能看見永恒的世界,與永恒的主相遇,像馬利亞一樣,轉過來,看見了永恒的主,經歷這種屬天的喜樂。
我不知道你現實的生活中正經歷什麼,或許你是在高處,久旱逄甘霖,他鄉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你有沒有轉過來,與永恒的主相遇?
或許你是在人生的低處,沉悶、憂悶、担心,或者你身體不適,被生活重担所壓,你有沒有轉過來,與永恒的主相遇?
結論
1, 馬利亞的轉變,不單只產生了這世界不能給意外的驚喜,這屬天的喜樂更使她朝著另一個世界的異象走,這個異象使她成為改變這現今世界的人。
耶穌又對他們說: 「願你們平安! 父怎樣差遣了我, 我也照樣差遣你們。」馬利亞與門徒走出去,成為改變世界的人物。
2. 第三世紀的一位教父稱抺大拉的馬利亞是使徒中的使徒,馬利亞成為初期教會的領袖,有女西門彼得之稱,成為改變世界教會運動的表表者。
3. 永恒的異象,與主相遇,那份不屬於這世界的驚喜,推動我們向前走,改變我們,也使我們成為改變世界的人。
這就是復活節的故事,只有永恒的主,復活的主才能給我們真正的喜樂。
4. 《只有你永恒的主》曲詞:張祥志
誰知心痛苦,誰解心裡憂,誰可於這刻伴我身邊訴?
只有你永恒的主,每一刻等待靜聽心聲。
誰犧牲富足,誰捨尊降卑,誰於漆黑中讓每點光照遍?
只有你永恒的主,帶出光輝,令我溫暖。
人海中常失落,每天感到壓逼苦困,還願你每天也記念。
求恩主啟迪,使我能知道,你是永恒,你是盼望,常在我心。
容許我靠近你,永遠沒掛慮,容許我愛慕你,因你是我力量,
明天縱有幻變,求你引導,願此生全為你走過。
(能使我滿足只有你)
回應詩歌
寫這篇講章的過程與一些的考量:
林永健
1. 路益師《意外的驚喜》的簡述:
路益思是牛津的文學教授(納尼亞春秋作者),與托爾金(魔戒作者)是好友,兩人是奇幻文學的先驅,也因這些傳奇童話聞名於世。但路益思師還有神學論文、中世紀文學研究等諸多著作。他的自傳”Surprised by Joy”,雖無中文翻譯,卻令人愛不釋手,他的信仰追尋,也應該是信仰懷疑論者的經驗。Surprised by Joy 原文有雙重意義,路益思不斷在尋找童年喜樂(Joy)的重現,終於在重回上帝的懷抱後,重溫這種情感的悸動;另外是遇見美國詩人喬依(joy),對於這位不婚的單身漢而言,更是意外的驚喜。但這本書算是信仰自傳,講的是當初遇見一種神秘的渴盼,一路上信仰的追求。
路益思所撰寫的一些有關基督教神學的書籍,常能直接剖析廿世紀思想的癥結,把人從唯物主義與神秘主義兩條岔路引回,因此被譽為廿世紀最傑出的護教學家之一。他的信仰論述所以能使人信服,固然由於其識見透闢、學養淵深,更主要的是,他個人曾經是唯物主義者,也曾經是個神秘主義者;他瞭解這兩類人的心境、思想和需要,所以當他在人生的某一點上用心靈與神遇合後,他的見證便具有實而不訛的嚮導作用。
童年歲月
路益思(小時自取名傑克,要求別人必稱此名,才願回答。) 1898年11月29日出生於北愛爾蘭的貝爾法斯特郡的登德拉園一棟半獨立的家宅 ,父親是律師,母親是牧師之女。哥哥華尼,兩人從小就形影不離,互助互愛。路益思說:「一生中最令我快樂的就是我們兄弟自小培養出來的深厚感情。」路益思的父母的個性分歧,造成他成年後不喜也不善於表露感情,甚至視感情的流露為失態,直到60歲遇到喬伊,才把路益思感情表達的困境打開。傑克的兒時生活充滿他在書上所說的‘童年的福氣’:豐富的美食、愛他的父母、供他嬉戲的花園、家庭褓母—莉思與哥哥華尼,為他的童年帶來幸福快樂。莉思給他講古老的愛爾蘭神話,啟發他豐富的想像力。
人如果沒有經過美感經驗,也不會有後來的宗教經驗 。讓他見識到大自然之美的是他六歲左右,哥哥拿來一個錫製的餅乾盒子,盒蓋的凹處填入了長滿綠苔的泥土,泥土上繁密地插著一些摘來的枝葉和花朵,從這個超小型的「人造花園」,傑克首次感受到大自然的清新、潤濕和沃腴。此刻的景像也成為他一生追求天堂幻影。七歲那年夏天,一日他到花園裡嬉戲,看見一叢盛開的矮野莓藤,早前哥哥那座餅乾盒蓋花園乍時呈現在他眼前,隨著這個記憶的湧起,一股沒有徵兆的渴望強烈地衝激著他,傑克卻感到巨大的狂喜已近身邊,是一種感覺、渴盼,但不知道自己渴盼的是什麼,正想分辨清楚,渴盼的感覺就消失了。然而, 不久,傑克在一本‘松鼠那特金’的童話中,一首詩作裡面,讀到對秋天和北國茫茫藍天的描寫,同樣的渴盼又回來了。 傑克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讀它們,想要穩穩把握住那一種彷彿進入另一層境界的喜樂。 他隱約地認知這種喜樂不同於幸福感或愉快的情緒,它帶給人心的撫慰不是因為擁有什麼,而是因為渴盼或嚮往什麼。 這個童年的喜樂經驗深深地鐫刻在傑克的心中,以至於往後的歲月,他不時用各樣的辦法,想回味它、捕捉它。
集中營般的寄宿生涯與神秘主義的追尋
1908年,傑克的母親去世,父親無法面對喪妻之痛,同時也宣告他的快樂童年的結束。 不久,他與哥哥渡海離開愛爾蘭的家鄉,被送到英格蘭寄宿學校讀書。 英格蘭平原灰黯的景色、多霧多雨的天氣、集中營式的學校生活、病態暴戾的教師,每日活在隨時會遭受鞭打的恐懼、稀鬆枯燥的課業,重重壓抑著他的胸臆;夜晚躺在床上,透過沒有簾幔的窗台,看滿月陰慘地嵌在天空,耳旁響著同宿孩子們的鼾聲,此情此景詭魅、恐怖,恍如置身地獄,他害怕靈魂的問題? 加上終日提心吊膽被罰,走投無路,從此他對基督教信仰開始認真起來,每個星期日全校師生到附近聖公會作禮拜時,他總是認真聆聽講臺上的信息,夜晚覺得害怕時,就拚命禱告、用心讀經,白天戰戰兢兢地遵照良知行事。
傑克從小就被教導,人在禱告的時候,必須思量自己的禱詞。 當他對信仰認真起來時,他就試著這樣去作。 起初,作得還蠻順暢的,不久,還沒有說到「阿門!」從律法發動的偽良知就開始控告他:「你口裡說的,心裡想了沒?你可有像昨天那樣用心禱告?」「沒有!」「好!那麼再來一次! 」對這個控告,傑克的反應是為自己的禱告訂下一個標準,他必須用悟性禱告,禱告時必須感受想像力靈活的運作,並且,內心必須洋溢著對神的熱愛。 於是每晚臨就寢前,傑克就拼命用自己的意志力想要擠榨出這種感覺,他很少成功過,即使成功了,也沒有什麼屬靈的價值。 這樣,日過一日,晚禱變成他心理上極大的負擔,他被它搞得心力交瘁,懼怕它,像失眠的人懼怕床榻一樣。 嘗不到信仰的樂趣,他恨不得快點甩掉信仰這難以伺候的東西。 這時他的想像力已漸消失無蹤,喜樂不止不存在,甚至已被遺忘。
兩年後,學校因校長精神失常而關閉。 1910年夏天,傑克回到家鄉附近的中學就讀。 半年後,因染上劇咳,休學回家休息。後又轉往英格蘭的瑪爾文地區一間叫查特爾斯的中學就讀。 查特爾斯中學的舍監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婦人,她認真地照料成群寄讀的孩子,傑克在她的慈愛中,享受了逝去的母愛。 這個老舍監迷信神秘主義,她的想像世界是許多幽靈構成的,傑克受她的影響,也熱愛起玄秘的靈異來。 玄學那種虛無飄渺的境界籠罩了他生活的全部。十三歲的傑克揚棄了童年的基督教信仰,思想混亂得像一堆亂麻。 他一方面貪戀神秘主義的靈異世界,一方面又是個無神主義者,他的無神論調是悲觀的思想釀造出來的。 在他看來,宇宙是冰冷無情的,它的浩瀚唯一的功能是對比出人的渺小。 時序的推移、萬象的變化,所有的盛衰交替無非警示出生命的無常。 拋開宇宙不談,人的一生又豈不是一連串永無止息的勞苦。
除了學業增進,傑克也急切渴望生理與心智的成長。他形容自己努力去沾染那崇尚氣派與勢利的俗氣,還洋洋得意。不過在這段思想紛雜的日子,傑克的感性生活卻呈現一片斑爛,他喜歡上華格納歌劇中的北歐神話世界。 北歐,天光與水氣合而為一,混沌又晶亮地盤踞在空間裡,是奧丁神(Odim)偕同眾神話英雄居住的所在,這幅鴻洞空濛的景象帶給他遙若童年的喜樂經驗,然而過去的喜樂只潛藏在他心靈深處,現實裡卻無從尋覓;現在,它們互相絞結、融匯,從他心底挑起一股強烈的渴盼,他又再次嚐到失落什麼的悵惘,以及渴盼本身帶來的喜樂。 傑克開始以北歐神話為題材,寫起歌詠英雄的詩歌,他到處搜購華格納的歌劇唱片,狼吞虎嚥地讀起任何可以找到有關北歐神話的書籍,心裡踴躍著戀愛般的興奮。 傑克從這份喜好裡嚐到了對於崇拜對象忘我追求的滋味,這是一種信仰的美德,但是,他在早先的基督教信仰中,未曾培養出的美德。
1914年,滿腦子都是北歐神話的15歲傑克,回貝爾法斯特度假時,鄰居請傑克至家中探望臥病在床的兒子亞瑟.葛利夫斯(Arthur Greeves),傑克進了亞瑟的房間看到他的床邊放著《北歐神話》(Myths of the Norsemen)時,立刻問亞瑟:「你喜歡那本書嗎?」亞瑟以同樣的問句答他,兩人立刻以神祕的微笑交換答案。傑克和亞瑟成為精神與知識上的莫逆之交,從此他們保持書信聯絡達49年,直到傑克去世為止。
無神論時期
1913年,傑克十五歲,他獲得了一項獎學金,進入瑪爾文一家名叫噶爾的公立高中就讀。 這家公立高中極端鼓勵學生從事體育活動,運動選手因此成為學校中的特殊階級,在校園內,他們對於低年級的學生頤指氣使,作威作福,中階級為了爭取機會晉升為特殊階級,彼此明爭暗鬥;下階級晉升無望,只好淪為諂媚的嘍囉;結果,校園到處瀰漫著世故的社會氣息,傑克對這傳統深惡痛絕,他選擇作一個與眾疏離的邊緣份子,成日躲在圖書館裡看書。 這時傑克已有極強的浪漫傾向了,對他來說,權威和道德教條簡直是一種虛偽的存在。
傑克在圖書館讀到一篇出以北歐神話為題材的悲劇:天地始生,眾神之一的洛基向創世主奧丁抗議:「你為什麼要創造生命?為什麼未經萬物的同意,就加給它們生存的負擔?這豈不是一種既專橫又殘忍的作為?如果生命是痛苦的,你根本就不應該創造它!」奧丁神在創世之前是洛基的好友,他能瞭解洛基的抗議背後藏有極大的悲憫,但是代表傳統威權的梭爾,卻挑撥奧丁嚴懲洛基,他指控洛基不尊敬眾神,奧丁反駁道:
「我尊敬智能,不尊敬權勢。」
傑克認為梭爾就是校內那些特殊階級,悲劇英雄洛基代表自己,他用這種智慧上的優越感撫慰著自己委屈、不快樂的心緒。 然而,在這一種角色的認同裏,傑克發覺自己作為一個無神論者衝突和矛盾的地方:我認定神是不存在的,但是我對於神的不存在這件事,感到非常氣憤、沮喪,我甚至埋怨著祂為什麼創造了這樣一個充滿勞苦的世界,這證明我又希望有公義慈愛神的存在。 傑克同時又覺悟到人與神的關係和人與生命的關係又是一致:再怎麼悲觀的人,當他面臨喪生的危機時,本能地,他會尋求保存自己,人可以在思想上斬斷他和神相連的臍帶,但在本能上、情感上,卻無時無刻在渴慕著這種連結。 縱使傑克有了這層了悟,他仍肆意地堅持無神的論調,與其接受一個不負責任的神,不如漠視祂的存在。
於是,傑克發明一套說辭來為自己的無神論辯護:「無神的唯物宇宙觀告訴我們物有始終,死亡結束一切,如果人生的苦難大到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自殺是一條可能的出路!基督教宇宙觀最令人害怕的地方是,它相信永恆,如此一來,自殺或死亡並不能解決痛苦。此外,基督教信仰的神是一位干預者,一旦接受了祂,人的心靈就好像一處完全敞開的園地,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讓你用鉛絲圈圍起來,然後掛上一塊牌子:禁止入內!崇尚自由的我怎能忍受這種干涉呢?無論如何,我要保有一方自己的天地!」傑克也知道為了秉持唯物的無神論,他必須付出一些代價,他必須承認宇宙只是一大群原子毫無意義的跳動,而人認為美好有價值的事物,也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
長時期搜覽各類研究北歐神話的書籍,青少年期的傑克已經儼然北歐神話通了,同時,他也涉獵了包括希臘神話在內的神話系統。 或許因為熟爛了就失去特有興味吧! 繽紛的神話世界已經無法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渴盼的喜樂,無神論者傑克噤然得宛若一座建好了聖殿,才發覺神並未居住其中的人。 他讓自己浸潤在音樂、詩歌中,甚至曖昧的愛情想像裡,偶而感到心弦震顫,但是,這些感覺與喜樂似乎有段距離。
美境重尋
為了準備牛津大學的入學考試,1914年,十六歲的傑克接受父親的安排,轉往舍雷郡的布克罕鎮接受柯克派崔克先生個別指導,習讀希臘古典和各樣名著與人文經典。柯氏崇尚叔本華哲學,尤其偏好理性思辯,對於傑克言談和行文中任何邏輯瑕疵,不時給予嚴苛的指正,日後傑克撰寫護教文章取譬精妙、析理透闢,自稱歸功於恩師柯氏的教誨。在這段私塾習讀的歲月裡,傑克從閱讀群書中充分享受到沉浸在個人閒逸世界中「伊匹鳩魯式(Epicurian)生活的樂趣。這種人生態度雖然無益眾生,但能陶冶自我。奉守這種生活哲學的人看似自私,卻往往能帶給友伴愉悅;反之,有一種人習於犧牲自我,卻經常陷於自憐中,他的仁善攤陳在人的面前,反成為一種無休止的指摘,似乎人們都虧欠他一份同情、感激和敬仰。假如兩者中須擇其一,傑克絕對選擇前者。
布克罕附近景色怡人,小徑通幽,傑克養成課餘漫步山野的習慣。收到父親寄來的聖誕節禮物‘尼伯龍根的指環’書中的思想混合著一個霧氣迷茫的冰冷與寂寞的早晨,傑克散步到附近的山區。 山下市區的喧騰已經依稀得只剩下吱吱的微響,滿山的枝葉被霧氣遮成重重的紗簾,傑克愈走愈覺山氣沁涼,愈走愈覺自己的軀體已經溶化成透明的山氣,剎那間彷彿進入了天堂,胸臆間又滿溢起強烈的喜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些日子來,自己苦苦尋求,它卻蹤跡藐藐,這會兒,倒又平平白白降臨了,難道喜樂是不容人用任何模式去網羅的? 難道喜樂的臨到不是由於我們渴想? 不是由於我們營造心境? 而是忘我於某一客體中,這一客體無所不在,但卻不是人的理性、知覺可以製造出來的。 傑克於是想到童年時期的晚禱:「難道我用盡意志力想要進入領悟中,進入某種特定的心境,認為這樣才能與神溝通,犯的也是同樣的錯誤嗎?我以為用精通熟稔建立起來的固定敬拜模式,可以穩穩地握住神,這種錯誤的觀念,使我變成不是追求神,而是追求一種心境、一種感覺,這樣我豈不是把宗教降格為一種自慰的行為?一種製造激情的自動化裝置?難怪我在晚禱中遇不見神!神難道和喜樂的來源一樣,是某個人心以外的客體?」理智上,傑克堅決地拒絕神的存在,心靈中,卻一步步虛心剖揭著喜樂的奧秘面紗,隱約覺得它的來源與神的存在有些相通的地方,喜樂如同太陽在露珠上的映影和而太陽是上帝的對照。
這段時期使他的無神論唯物主義略受動搖的,是來自於愛爾蘭詩人葉慈和比利時劇作家梅特林克的影響。 這兩位創作成績斐然的作者以旺盛的想像力驅使秘教奇詭動人的象徵,透過玄妙的文字召喚物質表像之外引人遐思的靈異世界。 閱讀他們的作品,傑克覺得少年期曾有的一段對於神秘主義的沉迷再度蠢蠢欲動。 充滿著好奇,他多麼希望能掌握那隻有少數入門者通曉的儀式語言,藉之探入超自然的世界最奧渺的原理、最幽秘的境界,與眾多神靈交通,擺脫軀體與生死的限制。 同時,正因秘術被正統基督教和理性主義者判定為邪門左道,更讓潛伏在他心中的叛逆躍躍欲試。 然而,那使他免於掉入靈異陷阱的,除了找不到名師指引門徑之外,膽怯也發揮了保護的作用。 白天他或許無法抗拒好奇心的驅使,到了夜晚,到處黑影幢幢,陰森恐怖,唯物主義反而成了護身符。 不過,最佳的保護則來自於他對喜樂本質的體認。 沈溺在探秘的衝動中久了,他發現那股想要衝破藩籬,撕裂遮幔,直搗玄秘的慾望與喜樂的渴盼有天壤之別;像浪蕩的性慾一樣,它只不過是靈魂與感官追求快樂、刺激的一種粗糙的方式。
一個峭寒的十月天,日已薄暮、山色湛藍到近乎紫靛,天空浮散著發綠的霧霜,傑克讀了一本對他以後影響至深的書。在等火車時,他走到書攤前,買了一本十九世紀英國童話作家麥唐納所著,以鄉野仙境傳說為題材的奇幻小說‘仙緣’,是個美麗但帶點詭異味道的故事。這本書讓他對喜樂的來源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從前,令他渴望的喜樂都存在於遙遠的另一層境界,現在,周圍的事物都以嶄新的面貌出現,討取著他的喜愛,屋裡的每個角落,甚至自己身心的每一部份,也開始耐人尋味起來,是的,喜樂並不是那樣遙不可及,自己所渴盼進入的境界則正隱藏在周遭裡面,世界多麼的含蓄、婉約! 不知不覺中,他的想像力已經受了一次隆重的洗禮,原來這新的品質、光亮的陰影、旅程追尋都指向‘聖潔’。 悲觀或無神論,已經失去了重量,悠悠消散了;靈異更完全對他失去了吸引力。
抉擇
1917年,傑克順利考入牛津大學攻讀哲學,由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在歐陸如火如荼展開,不久便被徵調往法國前線參與壕溝戰。 翌年四月中彈受傷,輾轉遣返倫敦療養。 臥病期間初讀基督徒作家契斯特敦的散文,對美德產生嚮往,「感受到美德的魅力,彷彿一個男人對自己無意迎娶的女人醉心神往。」或許是軍旅生活的紀律訓練和袍澤間的死生契闊,傑克有生以來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峻烈的美德也需要人投注生命加以實踐:「我從未認真想過,像我們這種渴望知道美是否有客觀的標準,以及伊思吉勒斯(希臘悲劇作家之一)如何處理宙斯和普羅米修斯握手言和那一幕的人,原來,也應矢志奉守信實、廉貞、並且忠於職責。我一直以為這些美德並不值得我們費心探究。」
1919年初,傑克傷愈復學,廿一歲的他與同齡者相比,已是個滿腹經綸的青年了。 在牛津出類拔萃的師友多面薰陶下,更使他的哲學思考往觀念論的方向深入尋繹。 起初,他像大多數的大學新生一樣,為了顯示自己的成熟與銳利,刻意在知識取向上擺呈追逐新潮的態勢「凡事著眼未來且依明智的理性審辨與行動」,至於慘綠少年時期的悲觀主義、自憐、超自然的觀念或浪漫的遐想,都已消失無蹤。 若非諍友巴菲爾德的及時提醒,傑克將永遠昧於一件事實:在哲學的領域裡,思想的真偽與時代的先後或新舊無關。
柏格森哲學的啟迪使傑克揚棄了叔本華的虛無論,重新肯定了宇宙的存有與充盈在自然與人文中隨處湧動的盎然生機,另一方面,過往喜樂的經驗向傑克啟示了一項真理;人的內心深處有一條通往外在宇宙的幽徑,這個外在宇宙就是那引人忘我的客體,人渴盼與它連結,因為這種連結的關係是喜樂的來源,這種喜樂不是人的心境,也不是人的想像、任何生物性的慾望、或社會權位財勢可以投射出來的。柏克萊指出這個客體就是神,神是個靈,祂按著自己的樣式造人,讓人擁有心靈,能夠接受祂的訊息。這位人無法觸及的客體果真已經將自己彰顯在人心中的神嗎? 1926年在一次登山旅行中,傑克突然發覺自己面臨一項抉擇?到底有沒有神?神是真的存在呢?還是人的需要製造出來的?人為什麼需要神? 是神賦予的嗎?為了使這個需要成為人尋求神的途徑之一?依照傑克當時的感覺,選擇有神或選擇無神,都不涉及任何損失,但是,一股力量驅使他不得不選擇有神,這股力量也許就是神本身發出的吧!或許也是過往的喜樂經驗所作的見證。作了這種抉擇之後,傑克覺得自己有如雪人,經過長久的冰凍,終於溶化了。
信心的一躍
這天晚上,傑克和往常一樣,吃過晚飯,稍事休息片晌,便坐到書桌前,繼續他的研讀。 燈光照在他剛毅的臉龐上,那灼亮又固執的的眼神,洩露出一種學者追索智能特有的渴切。 傑克自養成思辯的習慣後,他的感應觸角便無時不刻地伸入生活經驗中,窮究於古今群籍裡,他的理智、感性、心靈,一直保持在警覺的狀態之下,宛若一根張滿的弓弦,隨時準備發箭去射中事理的正鵠。 三十一歲了,他的思想在無止息的辯證中,不知蛻變過多少次,從傳統的基督徒,變成神秘主義者,再變成唯物的無神論者,而後,擺盪在唯物和神秘主義之間,又漸漸變成觀念論者柏克萊的信徒。
每次蛻變告一段落的初期,對於自己才歸結而得的思想內容,傑克總是奉之為人生的至理;但是,經驗是真理最嚴格的驗正師,每當經驗在擴充時,傑克便又發現自己所崇奉的至理,一層層地顯露出它們不夠完足的地方。 然而,近來,局面卻有些改變了,當經驗的溪流愈湧愈浩蕩時,傑克察覺溪流的深處發出一道威嚴的聲音:是真理呼喚他的聲音,那聲音愈來愈接近,傑克整個的思想、心靈都要被它攝去了。 原來,每一山澗注入溪流所增加的流量,都為了嚮導他到這真理發聲的地方。
沙沙的風聲,脆脆的鳥聲從黑暗中一波波湧來,聽在傑克耳裏,好像神的催促和命令。一個相信神存在的人並不意味與神建立了關係,三年來,傑克對這件事知道得太清楚了,三年前他相信神存在之後,認為自己應該更新對事物的看法。也就是以神的心為心,讓自己的一生和諧地依循宇宙主宰的意旨運行,這樣相信神的存在才有意義。 他也知道世界充滿誘惑、人心充滿私欲,要以神的心為心是很因難。當傑克試著袪除自己的私欲時,他才發現自己是個多麼懦弱、敗壞的人,渾身充滿了嫉恨、野心、貪欲……。傑克從小到大,未曾這樣鄙視過自己。 三年來,神那充滿威嚴的聲音從各種角落對他發出質詢:「你為什麼逃避我?我千方百計向你彰顯,除了證明自己存在之外,別無其他意義嗎?」傑克知道結束心靈流浪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卻也很困難,就是完全降服,放棄自己,隨神處置,讓神嚮導,他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結果,這簡直就像縱身躍入萬丈深淵一般的冒險。
「跳!跳!跳!」的命令,像浪舌一樣拍擊著他,類似的催逼已經延續三年了,既殘酷又讓人震懾、敬畏,傑克告訴自己:「跳吧!誰叫他是神,是宇宙的掌管者,沒有人能逃避祂的權勢。」在1929年傑克終於降服了,承認上帝就是上帝,他跪下禱告。那天晚上,或許他是整個英國裡最沮喪與最不甘願的一位歸信者。
傑克寫信給亞瑟.葛利夫斯,談及改變他信仰的最後關鍵人物是托爾金。托爾金在傑克成為莫德林學院院士的1925年來到牛津教安格魯撒克遜語。這兩位都醉心於神話奇幻的學者,一拍即合。1931年九月的一個陰雨夜晚,傑克邀請托爾金跟另一個朋友戴森(Hugo Dyson)一起到學院宿舍用餐,他們在用餐過後聊起神話,傑克堅持基督的故事不過是他在古神話裡讀到大同小異的樣版神話而已。信奉基督的托爾金,也因「神話」找到進入傑克個人信仰迷宮的入口,他們的辯論從屋內延續到戶外艾迪生小徑上,小徑上風雨交加,絲毫不減弱他們交鋒激烈的論戰,他們渾身濕透後又回到宿舍,繼續舌辯到凌晨四點。
托爾金認為所有那些快要消逝的眾神神話都殊途同歸地揭示了人類無法拯救自己的道理,唯有透過一個更高層次的階層以恩典的方式救贖眾生。「犧牲自己救蒼生」的故事自古存有、無所不在,耶穌基督道成肉身,就是將那些即將消逝的古神話具體呈現的事實。當晚直到托爾金離去,傑克才首度知覺自己過去的想法是錯誤的。是托爾金為傑克找到迷宮的出口,傑克理解神話雖是神話,但「神話可以成真」,這一覺悟讓傑克得以修復他個人浪漫思想與理性信仰兩者間的斷橋,而那些本來散落四方的驚奇、想像、神話、哲學、信仰,也因此找到彼此的關連,和平共處,不再彼此攻擊。
2. 這是一篇我喜愛的講章,對我自己有很大的觸動。感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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